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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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和穆行川的談話到此結束,一打開書房門,戚緣便看見蹲在地上抱膝的穆影月,她彎下腰,輕輕撫摸他的頭發:“幹什麽呢,不嫌地上臟啊?快起來,下次不許坐地上。”

穆影月乖乖聽話,戚緣給他整理了下頭發,他感覺她又開始喜歡他了,於是露出羞怯的笑容,悄悄抓住戚緣的衣袖。

這一幕被穆行川收入眼底,雖然女兒像只小刺猬,但她畢竟是他跟行雲的孩子,骨子裏和行雲一模一樣,行雲溫柔,而小緣是嘴硬心軟。

她得知影月沒有母親是代孕所生,必定不會怨恨他、討厭他,而是會更加憐惜影月,對他好,行雲是這樣善良的人,她生下的孩子,也和她一樣善良。

他沒有可以全身心信任的人,但如果這個人是小緣,那麽穆行川認為可以,她有傲骨,不屑於去拿他給的權力,同時又心腸柔軟,無法放下影月不管,那麽未來上光便不需要他操心了,只希望影月能在小緣的影響下變得能夠獨當一面,以後有小緣照顧,穆行川覺得自己可以放心了。

小緣的生日要到了,他想把她介紹給所有人,讓他們知道,他有一個非常優秀的女兒。

“小緣。”

“嗯?”

“小緣,高興?”

戚緣看向穆影月,擡手刮了下他高挺的鼻梁,在他純真的眼神中說道:“我都沒有笑,你怎麽知道我很高興?”

穆影月不好意思地皺了皺鼻子,他也說不出來,但他就是感受得到,那位兇巴巴的婆婆在時,他甚至不敢去到小緣的身邊,因為那時他感覺得出來,小緣不喜歡他了,可是剛才小緣從書房出來摸他的頭給他弄頭發,他就知道,她又喜歡了。

戚緣對他說:“前兩年生日,你都沒能在我身邊陪我一起過,今年的話應該可以一起了,有沒有想好要送什麽禮物給我呀?”

穆影月瞬間被問得懵住,他當然知道小緣的生日,小緣的所有事情他都牢牢記住,不會忘記,就連她在電影裏的每一句臺詞出現的幾分幾秒,穆影月都記得清清楚楚,可是禮物,小緣會想要什麽禮物呢?

這是小緣第一次問他要禮物,他一定要送一個她喜歡的才行。

今年戚緣的生日很特別,穆行川強撐著不健康的身體置辦了一場盛大宴會,以自己的名義邀請了客人,他多年不出山,但大佬就是大佬,地位擺在那兒,雖然賓客們從未聽說過穆行川還有一個女兒,可對於這張請柬,大家都是趨之若鶩,能被邀請來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。

嚴格說起來,華瑞如今是上光的囊中物,商榷是沒有資格受邀的,可看在戚緣的面子上,穆行川還是讓人給了一張邀請函。

從父親去世那天到現在已是小半個月,商榷始終沒能聯系上戚緣,他試著從工作室那邊找她,然而薩莉也不知道戚緣身在何處,他急得甚至想要報警,卻沒想到會在這裏看見她!

衛乘風與段浦河同樣到來穆行川為戚緣舉辦的生日會,這裏嚴禁狗仔,是一場極為私密卻排場無比大的盛會,事後也不會有人將戚緣與穆行川的關系到處說——她對穆行川說,要靠自己的能力闖出一片天地,不想被人得知自己是穆行川的女兒,所以穆行川再想昭告天下,也只能聽從女兒的話。

人群之中,戚緣永遠是最亮眼的那個,這是商榷第一次看見她穿公主裙,卷發柔順垂在身後,如同天使一般純潔。

她從灰姑娘變成了公主,他卻從王子變成了青蛙,這種強大的落差感,令他不敢靠近,甚至想要再往後退去,最好不要被她看見,更不要被認出來。

“那、那、那不是戚緣嗎?!”

衛乘風嘴巴張的簡直能塞下一個拳頭,“她怎麽突然成了穆先生的女兒?她父親不是梁少渠嗎?這到底是怎麽回事!”

穆行川並沒有講述自己為何和女兒不同姓,只是向在場的人隆重介紹自己是戚緣的爸爸,並且請賓客們日後看在自己的薄面上,多多照顧他的女兒戚緣。

這眾人哪裏敢當,許多人都認識戚緣,原本以為只是飛上枝頭的麻雀,能嫁給商榷便是她的人生巔峰,可隨後她自己拍戲賺錢拿獎,已經令人認識到了她的本事,現在更是了不得,搖身一變,成了穆行川的女兒!上光的公主!

這是真的嗎?!

不過仔細想想,第一次參加商榷跟戚緣的婚禮,那時就感覺這女孩氣質很特殊,一點都不小家子氣,果然是千金大小姐啊!

段浦河跟衛乘風一樣震驚,只是他遠沒有衛乘風那樣誇張,不僅如此,他還拽了下衛乘風,示意他別說了,看看商榷的表情。

戚緣對溜須拍馬的人沒興趣,今天晚上的她是毫無疑問的世界中心、人群焦點,高貴而傲慢,因為她有這個本錢,她越是光芒萬丈,越是令商榷萬念俱灰、黯淡無光。

穆行川身體不好,穆影月嚴重社恐,未來上光會屬於誰,似乎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。

不過戚緣還是一眼看見了商榷,她見商榷獨自離去,便讓管家暫時替代自己,朝商榷所在的方向走去。

生日宴會並沒有定在穆家大宅,而是在一家五星級酒店的頂樓,場地非常大,穆行川看見女兒朝商榷追去,眉頭幾不可見地蹙起,他是決不會允許商榷留在小緣身邊的,一個一無所有的男人,他會以“愛情”做鎖鏈,不擇手段想要奪回一切。

穆行川也是男人,他很清楚,對男人來講,金錢與權力才是永恒的追求,愛情與女人不過是錦上添花,但現在他有了個女兒,他不能讓她陷入到被男人欺騙的境地。

他對她期望很高,不希望她被男人牽絆住,尤其還是個很可能野心勃勃的男人。

頂層有個露天陽臺,周圍掛著白色的簾幔,浪漫優雅,是整場生日宴會中最安靜的地方,因為這裏有侍者看守,並且不允許任何人進入,賓客們不會想要在戚緣的生日宴上找事,大家都表現的很有素質,可商榷過來時,卻沒有人攔住他。

戚緣掀開白色簾幔,從背後摟住商榷,右手搭他肩膀,左手攬住他的窄腰,“幾天不見,怎麽瘦了這麽多?”

被她抱住的一瞬間,商榷的呼吸都因此停止,他告訴自己要理智一些,別像從前那樣被她蠱惑,可身體卻像是有自己的意識,情不自禁地想去回應。

好幾秒鐘過後,他才低聲問:“你還關心我瘦不瘦?”

“這說的什麽話,我不關心你還能關心誰?”

商榷緩緩轉過身,他已經快一個月沒有見她,從一開始的著急、擔憂、再到後來的痛苦、失望……種種情緒過後,他以為自己能夠很平靜地對待她了,沒想到在人群中仰望她的那一瞬間,便立刻丟盔卸甲,潰不成軍。

“你怎麽了?臉色看起來不太好。”戚緣擡手摸了摸商榷的臉,神情關切,“這段時間發生了一些事,所以沒跟你聯系……”

“給我打個電話都不可以嗎?”

戚緣一楞。

這是商榷第一次用這種接近控訴的語氣跟她說話,她有點驚訝:“你到底怎麽了?這麽久不見,就對我這樣橫眉豎目的,我是哪裏惹了你?”

她回歸真實身份,成為穆家千金,萬丈榮光眾人矚目之時,商榷獨自完成了父親的葬禮,他處於極度的自厭與悔恨之中,唯一渴望地便是戚緣能夠出現在他身邊,可她沒有。

她錦衣華服,搖身一變成了高貴的公主,名譽、金錢、地位……應有盡有,又哪裏會想起他?

“……梁少渠拿走的,都成了你的吧?”

戚緣面上的笑容漸漸淡了,她望著商榷,松開了手,往後退了兩步,問他:“你確定要這樣跟我說話嗎?”

商榷望向她的眼睛,四目相對,她對他的悲傷痛苦無動於衷,甚至認為他在無理取鬧,因為今天是她的生日,還能有什麽比這更重要呢?

“因為梁少渠,我爸突發心臟病去世,現在你成了穆家的人,你讓我怎麽不懷疑?”

商榷深深吸了一口氣,逼著自己不要對戚緣惡語相向,父親甚至沒能給他留下一句話便再沒醒來,他的腦海中回蕩的全都是父親出事前的爭吵,誰能從中獲得最大的利益?

在這之前,商榷認為是梁少渠,可當他得知戚緣其實是穆行川的女兒後,這個想法便改變了。

戚緣問他:“你懷疑我什麽?懷疑是我告密,讓你爸知道了你簽轉讓書的事?”

商榷反問:“不然呢?”

除了她還會有誰。

戚緣:“不是我。”

見他不信,她難得多解釋了一句:“說好的保密,我就不會告訴別人,難道你對我這點信任都沒有?”

其實這時候她要是溫言軟語哄商榷兩句,他肯定就不會再鬧別扭,也能冷靜思考了,但偏偏此刻他從喪父之痛中未能清醒,又因為二人身份上的轉變,自卑自厭,他不知道現在的自己還有什麽值得戚緣看重的東西,與其等她先說分開,倒不如自己先開口,至少還能保持住那點可憐的尊嚴。

“我不相信你,小緣,我不相信你。”

商榷一邊搖頭,一邊往後退去,因為如果不後退,他就無法抑制想要去到她身邊的渴望。“如果你真的是穆行川的女兒,那麽當初你讓我幫你和梁少渠做的親子鑒定,又是怎麽回事?你說過能讓你信任的只有我,那份親子鑒定,我親自盯著,絕對沒有問題,你騙了我。”

戚緣靜靜地看著他。

“梁少渠現在成了笑話,所有人都知道他觸怒穆行川因而被趕出上光,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?”

戚緣依舊看他,沒有回話。

在她冰涼的目光中,商榷的手指都隱隱開始發抖,他說:“小緣,所有的事情你都在騙我,你嘴裏到底有幾句實話?你從來都沒有信任過我,你是不是也沒有愛過我?”

最令他受傷的,便是戚緣從沒愛過他這個事實,他問她:“如果你不愛我,為什麽要跟我在一起?是因為想利用我回到穆家?我對你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麽?”

風兒吹拂戚緣的頭發,她一如初見時美麗且耀眼,但商榷終於意識到一個事實:他並不像自己以為的那樣,與她是平等的愛人關系,他在這段感情裏向來處於下風,再卑微地向她乞求愛情,戚緣也不會給予回應。

她如果愛他,不會對他不管不問,對他的一切都不關心,不會連晚上都不願意讓他和她睡一張床。

她不想跟他一起孕育孩子,出門在外永遠不會告知自己的行程,也從不報平安,他的世界因她徹底改變,她的生活卻有他沒他都一樣。

戚緣緩緩朝他走近,商榷則一再後退,直到背部抵上欄桿。

她很認真地問他:“所以你今天來,不是祝賀我,而是來控訴我的?”

商榷用盡全力克制自己不要在她跟前露怯,然而近三年的婚姻生活,他已經完全被戚緣馴化,無論身體還是精神,都已經下意識地向她臣服,所以戚緣一旦靠近,商榷就會想要低頭。

“有些事情我暫時還不能告訴你,以後你會知道的,好了,別生我氣了,就當是我的錯,好嗎?”

商榷躲開她伸過來的手,戚緣的手停在半空中,“商榷?”

“不,我不想再被你騙了!我不想像我母親那樣,做一個自欺欺人的可憐蟲!”

明知道她不愛自己,還要在原地自我欺騙自我催眠,盼著她來看自己一眼。

商榷情緒激動,戚緣也能理解,畢竟商老先生剛去世,他可能還沈浸在悲傷之中無法走出,所以她給予了自己最大的耐心:“為什麽這麽生氣呢?我們還可以像從前那樣,難道不好嗎?你是不想跟我在一起,想要離開我了嗎?這和你曾經的誓言不符,你發過誓,會永遠待在我身邊。”

一字一句都像魔女在誘惑,商榷害怕自己再和她獨處,先前的全部想法都會破碎,他不敢看戚緣,只能快速從她身邊大步走過,頭也不回轉身離去,只留下一句:“我會把離婚協議書寄到工作室。”

然而在離開之前,他又忍不住留戀地回頭看她,原以為她會生氣,卻只看見她眼中瑩瑩淚光!

商榷心頭一震,沒等到他軟弱認輸,就被人狠狠推開,穆影月沖了過來,用兇狠的目光瞪著他:“你走!走!”

不許弄哭小緣!

他像只護主的小狗,對試圖傷害自己主人的危險存在露出雪白的小牙,威懾力小得可憐。

商榷看見戚緣哭了,想要回來,穆影月卻非常用力地推他,“走!走!”

恰逢衛乘風與段浦河過來,瞧見這一幕,也知道這兩人必然是吵了架,今天場合不對,萬一鬧大可不行,兩人一左一右,硬是把商榷給架走了,穆影月蹲到戚緣身邊,小心翼翼地叫她:“……小緣?”

戚緣擡起頭,這樣的話,從穆行川所在的位置,就能看見她不願意流淚的傷心模樣,“爸爸那邊怎麽樣了?”

“一直,看著。”

戚緣流著淚,她跟戚行雲長得十分相似,這樣垂淚,竟令穆行川恍惚不已,母女倆連哭起來都那樣相似,從不大吼大叫,再傷心也只是默默垂淚。

該死的商榷!

他知道這兩個人見面必然會吵架,商老頭一死,他們之間的裂痕絕無覆原的可能,這樣的話小緣就能專心做他的女兒,也不必擔心會被商榷反過來算計。

女人太容易在愛情中受到傷害,她們心腸很軟,總是會心疼男人,熱愛犧牲奉獻,即便自己受了委屈也會默默忍讓——真以為男人不懂嗎?

男人可太懂了,穆行川就非常懂,一邊吸著血吃著肉連骨髓都要挖空,一邊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無辜模樣,這向來是男人們的拿手好戲。

他們在職場上很會諂媚討好領導,在家裏卻吝於對妻子說一句貼心話。

他們出差時也會奉承伺候上司,在家裏卻翹起二郎腿油瓶倒了都不扶一下。

他們真的什麽都懂,如果有女人覺得男人很值得心疼,那只能說是她不懂。

他們太懂女人的忍讓、委屈、痛苦,可誰叫他們是既得利者?地主難道不知道奴隸吃不飽穿不暖嗎?可那又怎樣?

奴隸吃不飽穿不暖,是因為地主的剝削,女人忍讓委屈痛苦時,又是誰在占便宜?

肉吃在自己嘴裏,誰會舍得讓出來?

“在商榷心裏,我是為了股份故意透露信息給他父親,將他父親害死的人,現在他沒了家業也沒了父親,我們之間也算是有家破人亡的深仇大恨了。”

戚緣擡手擦去眼淚,一副倔強的不想被人察覺的模樣,穆行川把這一幕看在眼裏,對她又多了幾分愛憐,然而他不會讀唇語,不知道戚緣在說跟眼淚毫不相關的事。

“照流程,接下來該讓我表演個追夫火葬場了。”

戚緣說著,又是兩行晶瑩剔透的淚水流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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